第三集 临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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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3

sp;   廖群玉叹道:“如此大小的象牙,连廖某也未曾见过,程员外和秦先生这般厚礼,廖某代敝东家谢过了。”

    程宗扬忍不住道:“这是什么东西?”

    秦桧道:“此物也不十分罕见,在临安更是抢手之物,只是时令不对,要过了夏才能用。”

    “你说半天,我还是没弄明白这是干什么的?”

    秦桧咳了一声,低声道:“蛐蛐罐。”

    本文《六朝云龙吟吧》吧,河图手打尽在六朝云龙吟吧吧tieba.baidu.cm/f?kw=%C1%F9%B3%AF%D4%C6%C1%FA%D2%F7%B0%C9#程宗扬脸都黑了。上好的猛玛牙拿来做蛐蛐罐,有这样糟蹋东西的吗?就是像死丫头那样做根按摩棒,也比这个强啊!

    廖群玉却对那两只蛐蛐罐十分重视,小心装入盒子,让随从仔细拿好。

    廖群玉诚意十足,不仅亲自来请,还带了车送两人赴宴。已经约好的饭局,程宗扬不好再推辞,客套几句便随廖群玉一起登车;俞子元受伤未愈,由敖润带着青面兽担任护卫。程宗扬带来大批金铢,原本想如果云家资金周转困难,先偿还一部分,但与云秀峰的会晤中,这位云家的当家人承诺全力襄助,这笔钱也不急着归还,因此还留在宅中,由冯源带着金兀术和豹子头看管。

    上次廖群玉的东家就在城中,因为有事在身,双方未能见面。这次那位老东家不在城内,一行人足足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来到临安西北的葛岭。

    葛岭邻着西湖,马车一路行来,碧波映着翠竹森林的山路,半山半水之际犹如画中。车过西泠桥,向北进入山间,远远便看到山间一片建筑。

    大门处挂着一块匾,上面用碧纱笼罩,隐约写着“后乐园”三字。

    园中的仆役早已接到消息开门迎宾,车马毫不停歇地从大门驰入,一路车轮滚滚驰过以古松得名的蟠翠堂、生着满院数百年古梅的雪香榭,然后是翠岩堂、倚绣堂、挹露阁、玉蕊亭、清胜台……

    马车向南一转,从后乐园来到养乐园,景物也从山间到了湖畔,一路上仍然是亭台楼榭相望,马车驰过光漾阁、春雨观、养乐堂、嘉生堂、秋水观、第一春、梅坞、剡船亭,还有两处院落:水竹院和隔居的香月邻。

    路上程宗扬一开始还和廖群玉有说有笑,这会儿只剩下瞠目结舌。目睹园中的富贵,程宗扬终于明白过来,廖群玉的东家并不是普通的书肆老板。

    这处别业虽然比不上石胖子家的金谷园披金挂玉,恨不得连树都砍了换成金的,可这风雅的富贵气象却是石家比不上的。

    这还不算完,马车继续前行,路过有声在堂、介堂、爱此亭、留照亭、独喜阁、玉渊阁、漱石台、宜晚亭……数十处连绵不绝的建筑、景观过后,终于在一处挂着“半闲堂”的院落前停下。

    廖群玉下了车,抬手道:“两位请。”

    程宗扬此时也镇静下来。自己连晋国的内宫都逛过,不至于被这一番富贵吓住。

    第六章

    眼前是一幢古色古香的楼宇上书“多宝阁”无数身着艳服的美貌姬妾在阁内穿梭,犹如仙子,比姬妾更多的则是阁中琳琅满目的书画珍玩。

    程宗扬虽然不懂行,但也瞧得出这些鼎玉书画都不是凡品,随便拿出去一件都能值几个钱。

    那位曾在晴州见过的老者戴着八角巾,安然坐在一张锦榻上,周围林立着如花的美姬。见程宗扬等人进来,他只摆了摆手,“坐。”

    老者口气虽然平淡,却自有一番不容抗拒的权势。程宗扬只好坐下来接过香茗,只听那老者道:“小友看老夫这半闲堂如何?”

    程宗扬苦笑道:“在下井底之蛙,今日一见,才知世间‘富贵’二字。啧啧,贾宝玉的大观园恐怕也比不上这里。”

    老者微微一愕:“贾宝玉?”

    “哦,我们家乡的一个公子爷,号称‘富贵闲人’的。”

    程宗扬连忙岔开话题,“当日在晴州有眼不识泰山,敢请教老丈尊姓大名?”

    老者道:“倒是巧了,老夫也姓贾,号秋壑。”

    程宗扬有些纳闷地瞧了秦桧一眼,死奸臣一脸谦和的笑容,似乎早知道这个老者的身份,偏偏不给自己半点提示。

    程宗扬只好硬着头皮攀谈道:“秋壑先生是生意人?还是做官的?”

    不知道自己问出什么荒唐话,周围的侍姬或惊或笑,一个个目露讶色,老者更是哈哈大笑,指着程宗扬道:“群玉,老夫说得如何?这位程小友虽然有个官身,却是半点没有做官的心思!不然怎会连我贾师宪的名号都没打听过?”

    程宗扬虽然有一点心理准备,但“贾师宪”三字一出,还是如同当头挨了一棒。

    先是高俅,然后是老贾,怎么都喜欢和自己玩这一出?

    来临安之前,自己也想过贾师宪会是个什么人、会不会与他打什么交道,却从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幕:贾师宪,宋国的太师,总揽朝政的权臣,江州之战的筹划者,自己在宋国最大的敌手——这会儿竟然这么坐在自己面前。

    贾师宪站起身,负手在阁中走了几步,一边叹道:“当日在晴州程小友与贵伴当一番批评,老夫每每思之,常怀耿耿。”

    在晴州自己和死奸臣说了些什么,程宗扬已经记不太清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没什么好话。

    当时死奸臣口如悬河,当着贾师宪本人的面把宋国这位权臣一通臭批,只差没说:玩政治你不行,不如让我来干得了。换了自己是贾师宪,恐怕也得好几年忘不了。

    贾师宪从装满古董的阁子中拿出一份卷宗,在手中摇了摇。

    “滕甫虽然不识时务,眼光倒还有几分,若不是有他举荐,老夫未必能与程小友再次见面。”

    说着扭头对廖群玉道:“这分功劳且给他记下了。”

    廖群玉微微躬身,“是。”

    贾师宪回过头,“你在筠州开棚施粥,平价籴粮,做得很好。”

    程宗扬心虚到十二分,讪笑道:“不敢、不敢。”

    秦桧道:“这是我家公子一点赤子之心。蒸蒸苍民,谁无父母?提携捧负,畏其不寿。谁无兄弟?如足如手。谁无妻子?如宾如友。我家公子不忍见苍民受苦,才施粥救济。但论起活人之功,筠州一地、数万民众而已,又怎及太师惠施大宋四百军州、亿万生灵?”

    秦桧此时开口,一番言词终于使阁中近乎僵滞的气氛有所和缓。

    贾师宪放下卷宗,笑道:“秦伴当这番话便是言不由衷了。”

    秦桧道:“当日一番胡言妄语,太师不加怪罪已是宰相之腹,今日又待我等以宾客礼,如此盛德,实是圣人胸怀。”

    秦桧这高帽子不要钱似的一顶顶扔过去,终于搔到贾师宪的痒处。

    “这点胸怀,老夫还是有的。”

    贾师宪道:“可笑几个腐儒还说老夫了无容人之量,若他们的见识有程小友与秦伴当万一,老夫岂会不容他们?”

    说着贾师宪又拿出一份札子,拍着封面道:“这份札子想必是程小友的功劳了。”

    程宗扬一头雾水,“什么札子?”

    “滕甫的请罪札子,论及挪用军费购粮之事,里面算了一笔帐,倒是朝中少有的明白帐。”

    程宗扬明白过来,自己的那封书信有了效果。

    “縢大尹为筠州军民殚粕竭虑,在下不过是捉供几个数字。”

    “这几个数字岂是易得,连户部那些官吏论及粮价都没有如此详细透彻。以滕甫的眼光,哪有这般见识!”

    贾师宪与滕甫互为政敌,提到对方也没什么好话。他放下札子,忽然道:“听说晴州陶氏钱庄鼓吹的纸币,乃是你提出来的?”

    程宗扬心里升起荒谬的感觉:无论高俅、云秀峰、蔺采泉还是贾师宪,都活像成精的老狐狸,似乎有满天下的耳目,总能给自己点惊喜。这句话自己这几天已经说过几遍,现在不得不又一次老调重弹。

    “太师消息可真灵通……”

    “不是老夫消息灵通,是陶五亲口说的。”

    贾师宪的口气中充满冷笑和入骨盼蔑视,“这些晴州商蠢!”

    陶弘敏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大债主,贾师宪动怒,程宗扬也不好接口。

    不过贾师宪是堂堂太师,执掌宋国权柄十余年的重臣,陶弘敏有什么本事让他动怒?

    过了一会儿还不见贾师宪脸色转缓,程宗扬只好打了个哈哈道:“当日不知道太师身份,在下言语间多有冒犯,还请太师恕罪。”

    贾师宪冷哼一声:“当初你是晴州的一介白衣便也罢了,如今你既然身为宋国客卿,食君俸禄,可知道非议朝政是何罪名吗?”

    自从提到晴州的商贾,贾师宪便心情大坏,这会儿好端端的突然摆起官架子,让程宗扬禁不住纳闷他唱的是哪一出?

    关键时候秦桧挺身而出,替家主两肋插刀。

    “敝家主既然身为客卿,议论朝政便是分内的职事,见而不言,反是有罪,请太师明鉴。”

    “秦伴当的才学、口齿,老夫已经领教过。”

    贾师宪森然道:“不过老夫若给程员外定下罪名,无论大理寺还是御史台,都不会有人说个‘不’字——秦伴当可相信吗?”

    刚才还谈笑风生,一转眼贾师宪仿佛变个人,虽然衣着还是一副富家翁悠闲的派头,眼神却变得犀利异常。

    他微微抬起下巴,那釉傲然之态,自然而然流露出身为一国权臣说一不二的滔天气焰。

    眼见贾师宪以势凌人,秦桧不慌不忙地拱手一揖,然后从容道:“既然不议朝政,不知太师今日召见敝家主,所为何事?”

    贾师宪盯着秦桧,多宝阁如山雨欲来,气氛凝重得吓人。周围的侍姬神情惴惴不安,噤若寒蝉,廖群玉也低头啜着茶,不发一言。

    在贾师宪的威压下,秦桧脸上依然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虽然彼此地位悬殊,但他的神情丝毫没有因为贾师宪的森冷而改变。

    良久,贾师宪忽然发出一声长笑,指着秦桧摇头道:“便知道吓不住你秦会之!”

    说着贾师宪收起笑容,眼中精光闪烁,扭头对程宗扬道:“今日唤你来,当然是为钱庄之事。”

    这一顿饭足足吃了两个时辰,席间贾师宪反复追问,程宗扬反复解释,两人从纸币的功能、印制,一直说到流通、兑换的细节,旁边的秦桧和廖群玉几乎插不上好不容易贾师宪问完,程宗扬感觉身上的汗都下来了。宴席上虽然都是外界难得一见的玉盘珍馐,席间侍奉的姬妾更是容貌出众的美人儿,程宗扬却味如嚼蜡,根本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么。

    终于贾师宪停住询问,菜肴也全部撤下,换了清茶。

    贾师宪沉吟良久,似乎在琢磨程宗扬刚才对纸币的讲述,最后道:“程员外方才有言,发行本金五倍以内的纸币都在安全范围之内,此话可当真?”

    程宗扬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百分之二十的准备金,我可以肯定安全。”

    贾师宪放下茶盏,像下了决心的盯着程宗扬道:“若是将四十万金铢的本金交付于你,你可以保证二百万金铢纸币的随时兑换吗?”

    程宗扬愕然之下,立即意识到自己撞到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毫不犹豫地答道:“绝对可以!”

    “既然如此,”

    贾师宪道:“请陶氏钱庄的夏执事来。”

    不多时,一个老者被引入厅中,他按规矩先向宋国这位太师、相爷行了叩拜的大礼,然后爬起来,小心地退到一边。

    贾师宪并没有为他引见程、秦等人,而是直接问道:“你们钱庄是什么章程?拿出来了吗?”

    夏执事恭恭敬敬道:“小人已经带来。”

    说着取出几张上好的素笺。

    贾师宪看也不看,一摆手道:“且说你们可以提供几倍的纸币?”

    “回相爷,敝钱庄核算过,最多能提供两倍,但既然相爷亲口提出来,敝钱庄无论如何也要向相爷提供三倍的纸币兑换。”

    “四十万金铢的本金,印制一百二十万金铢的纸币?”

    “回相爷,正是。”

    “兑换的方式呢?”

    “敝钱庄将在临安开设一间分号,每月头五日承兑纸币。”

    夏执事道:“任何人只要持币前来,敝号都依数支付钱铢。”

    贾师宪回头对程宗扬道:“贵号呢?”

    程宗扬已经明白过来。陶氏钱庄先向贾师宪推荐纸币,却没想到贾师宪会直接与自己拉上关系。贾师宪也是个精明人,交谈一毕,立即唤来陶氏钱庄的人见面,竟是让自己和陶氏钱庄当面竞价。

    问题是贾师宪对盘江程氏的底细全无所知,只凭滕甫的举荐和程宗扬员外郎的客卿身份,就让他参与到这件大事,真不知道是滕甫的名声太好,以至于贾师宪对他的举荐全无怀疑,还是贾师宪压根没有把纸币兑换当回事。

    程宗扬还想到一个可能:贾师宪掌权日久,性格过于专横,行事有些自以为是。因为当日秦会之和自己在晴州与他见过面,便有种慧眼识珠的自负。

    无论如何,这位贾太师在这件事上都轻佻到近乎儿戏的地步。他之所以名列奸相不是没有原因的。

    程宗扬开口道:“纸币一旦发行便是流通全境,只在临安一处承兑,恐为不便。在下会在临安设一处分号,同时在东南西北各择一地,设立分号,不分年节,随时承兑。”

    夏执事神情一震,这才意识到那个年轻人的身份,随即改口道:“若太师同意,敝钱庄也当增设分号,只是如此一来,只怕给各处官府多添麻烦。”

    程宗扬笑道:“若能随时承兑,这点麻烦官府也不见得会怕。”

    贾师宪问道:“若由陶氏钱庄操作,这些纸币如何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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