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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2-21
虞申黎嗤之以鼻,“什么基石,多少资源进口不来?什么项目能做,什么不 准做,还不是要仗上级部门批复,现在政策越收越紧,他们单位能承接的活越来 越少了。”
这些情况,沉桐一无所知,不知道怎么接话,虞申黎道,“桐桐,你也劝劝 你爸爸,让他别那么轴,你爷爷有关系把他调去省自然厅,他偏要再叁拒绝。”
还有这么回事,沉桐想,沉适的人格远超乎她的想象,“奶奶,爸爸的工作 做得很出色,他有心气有能力,会做
科研,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受人恩惠?向人折腰呢?“
虞申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怎么跟你爸一样轴,人情往来就是相互帮扶, 什么折腰不折腰,而且爸爸在强势一点的单位,将来对你工作不也好?”
十八
“那比较起来,爸爸不是艰难许多?现在他照样能有一份乐在其中的工作, 我以后也可以凭自己,做得不比爸爸差。”
“乐在其中有什么用?”
“奶奶。”沉桐坐近些挽住虞申黎的胳膊,从手机里翻出照片一张一张划给 她看,“这是前一阵子爸爸在地质大学参加会议的照片,你看,做好这么意义重 大的课题,不是很体面、很难得的事业么?”
虞申黎被孙女的天真傻气逗笑了,“你这丫头真是不知道生活艰辛,你去问 问你爸爸,他们单位是不是有人叁十七八还没讨到老婆,是不是有人叁十五岁才 买上二手的房子,是不是有人好容易等到一笔课题经费,又用于家里应急了。
桐桐,你想想,你爸爸正直正派,不贪图更高的位置、更好的待遇,能沉下 心慢慢熬,不正是因为我们家随时都有能力抵抗未知的风险么?“
一下子,沉桐凄凉得很,为沉适难过。当她爸爸决定和妈妈结婚时,不管他 有没有接受这个家庭给他经济事业上的助力,在旁人看来,他就是的的确确享受 到它所赋予的从容不迫的底气。
他的恪守道德、秉持原则,无缘无故地被黯淡了风骨,坚持用知识改变命运, 数十年求学治学的苦研生涯莫名失色几分。
她很想问问,既然当时选择了他做丈夫,接纳了他做女婿,为什么还要用这 种居功施舍地眼光去看待他。
沉桐的哑口无言,神情迷惘,虞申黎只道她暂时没想通,也不肯逼她,“你 就在你爸爸面前提一提,我看你们最近蛮亲近的,或许你的话他能听得进。”
陆德尧晚上回家时,就发现沉桐闷闷不乐,不对劲,私下里问虞申黎。
得知来龙去脉,陆德尧顺口就低斥她,怎么能跟桐桐说这些。
晚饭桌上,沉桐不复午饭时的活跃殷勤,安静地埋头扒饭,其余人各自默契 无声,气氛归复平日的僵凝。
虞申黎开始讨好沉桐,“桐桐啊,这几年寒假你都在学习也没时间出去玩, 今年我们去海南过年,那里暖和,怎么样?”
陆德尧应和,“你让桐桐自己决定,她想去哪就去哪。”
沉桐停下筷子,扭头问,“爸爸,你想去哪?”
沉适端着饭碗的手一滞,一个置身事外的人,突然被拉入局中,满脸尬色, 轻轻地生硬道,“我回关榆。”
“噢……”沉桐机械般地扒了一口饭,想到家里这么多年来,极不正常的一 件事,定定道,“我也和你一起回去。”
陆德尧和虞申黎愣然,陆昕看了半天,干脆出声,“北方那么冷,农村又没 有暖气,你呆得惯?东西吃得惯?”
沉适的脸色一变再变,想到那次沉桐在他眼皮子底下吃冰淇淋吃得胃痉挛, 站在早风里冷得打颤,最后平和下来,声音不带一点或喜或悲的情绪,“你陪爷 爷奶奶去海南,那里风景好又暖和。”
他怎么可以这样风轻云淡?
以前上学,寒假时也忙于功课,沉桐觉得过年不离家很寻常,没有作他想的 心思。可是现在细细算来,多少年了,她不跟爸爸回家,妈妈也从不,每次都是 爸爸一个人回。
一个结过婚的、有女儿的人,在大城市读书工作,孤家寡人般地回家过年, 他是什么心情?他不委屈么?他不害怕么?
十九
沉桐无端地心灰意冷,“妈妈,那我跟爷爷奶奶去海南吧。”
女儿依是依了自己,陆昕敏锐地觉出,在沉桐面前,沉适的话一句顶一万句, “那我让李思买票。”
“我想自己买。”许是沉桐接得太干脆,听起来语气里满是赌气与抵触。
女儿莫名奇妙的敌意,着实让陆昕压着几分火气,目光逡巡在两人身上。
一个理性周全,一个言听话从,恍恍然的似曾相识,变成眼下这什么父慈女 孝。
当晚沉适房间里发生争执,陆昕的声音隐约可听,沉桐扶门静听,里边消停 之后,她还沉浸在自己烦闷无解的思绪里。
那边门一打开,要出来的沉适整个人呆呆梗住,积久难舒的郁结疲态,索寞 孤伶的落魄气息,沉桐一览无余,错愕之后,当没看见她爸爸一样,默默关上门。
沉桐想,书房和入夜的阳台,大概是这个家里,她爸爸最爱的地方。
悄手悄脚跟过去,在她爸爸身边蹲下,哑绵绵地轻叫,“爸爸……”
沉适垂眼,模糊不明的脸上颓败而有寒意,不是怵人的冷厉,是久受冷气冷 雨袭染的自然冰凉,和饱经愁思的风霜之感。
沉桐心里一动,双臂缓缓环住她爸爸的腰,“爸爸……”
阳台的玻璃窗大开,冷风扑灌,沉适抬手竖起沉桐睡衣的领子,掌心护住她 的脸颊、耳朵和后脑。
沉桐脑袋往她爸爸怀里一埋,额头贴在他心口处,轻轻蹭动摩挲。
许久,沉适开口,“回房间去,这里冷。”
沉桐一转脑袋,脸颊依然靠着她爸爸,懒着不走,望着楼外问,“爸爸,天 空为什么大晚上是红色的?”
突然出现一个惊破气氛的话题,让沉适不适应地默了会,然后很有条理地轻 声给她解释,“因为下雨天,云层较低,空中飞的雨点能把光线反射到云层上。 这些光线主要来自城市的灯光,灯光是暖色调,所以会呈现红色。”
沉桐仰脸笑,精神极佳地夸他,“爸爸什么都知道。”
语毕,一丝轻松愉悦的无形涟漪,在昏默郁晦中悠悠荡开,弥漫于两人间。
沉桐依然不动,没话找话,“爸爸,沉芸说你教过她观星识花草,我也想学。”
她的安抚之意,沉适从一开始就能感受到,来自骨血的温存,和煦如流,不 止心理情感受用,也有深沁生理的愉悦。到此,如此明显刻意的取悦,他有些恍 然,似乎期待和欢喜都谈不上,“那等一个晴朗的夜晚。”
但是他确实当做一件事,放在心上了。地调院承接的干热岩课题部分,基本 上可以结题。他们开始着手《国家矿产地质志。a 省卷》的研编,主要收录省内 已有的地质矿产科研成果,再总结提升成理论认识。
这不需要出野外的,沉适却关心起了天气,想要一个晴朗无云的日子。
沉桐也是,时不时在阳台上转悠,总算在沉适回家前等到了一天,发微信问 他:“爸爸,今天晚上可以去观星么?”
“似乎可以,大概晚上9 点钟,去平云山上。”
沉桐握着手机,心里暗暗起劲,满满的得意。自沉适下班回家,到上饭桌, 父女俩竟很默契地对此事只字不提。
放下饭碗,沉桐若无其事地回自己房间,脚步没管住,较平日轻捷许多。
洗了个澡,换好衣服,上了会网,突然发微信问沉适:“要不要再晚点?等 爷爷奶奶都睡了。”
沉桐脸上一红,和沉适去观个星,怎么像在避人偷情?可是,扪心自问,又 差多少呢?
“不然他们肯定会问东问西。”
沉适回复,“也好,十点钟再叫你。”
沉桐抿唇笑,她很喜欢沉适跟她说“也好。”特别是,知道她爸爸是个有所 为有所不为的人,不会无原则地提携没有真才实学的后辈,也不会选择走虽然容 易腾达,但势必要低叁下四看人脸色的路。
二十
沉适很准点,十点整的轻轻敲门声,给看书无聊闲等的沉桐一种望外之喜。
晃荡着一腔喜悦,蹦跳着去开门,沉适就站在门外,身穿一件蓝色冲锋衣, 臂弯间搭着一件红色的,显然给她准备的,“晚上山上风大,回头套在外面。”
万籁俱静,沉桐跟着沉适往屋外走,扶着他换鞋,衣物细微的窸窣之声,应 和着心里深埋的欢乐雷动。
上了车,沉桐才想起来,“爸爸,我还没有下载观星软件呢。”
沉适专心开着,“没有关系,我手机里有,也可以指给你看。”
平云山是蓉市最大的一座山……坡,海拔不高,被打造成森林公园,平日晚 上游人络绎于途,此刻正值隆冬深夜,鲜有人踪。
沉适很自然地拉住沉桐的手,贴在自己腰处。沉桐本不想沉适认为自己轻浮 娇气,想在登山时好好表现,这下脚步更加轻健。
天上的星河璨然,爽目清神,很合人意,但又好像不太重要。
山顶处足以纵览整个城市,此时因灯火将近阑珊,所以并不成风景。
在避风的石壁处,沉桐站在栏杆前关心,“爸爸,你单位在哪里?”
“大约在北偏西75. 的位置。”
“……”沉桐惑然,笑盈盈看她爸爸,不乏玩味与调侃。
沉适回味过来,也笑,抬臂指给她看,“就在那栋亮着灯的保险大楼后面, 再走一条街。”
又顺势指向天际,“地调院那个方向,上空有颗很亮的星,看到没有?”
他遥指的地方,群星微弱黯淡,最亮的那颗分外出挑。
沉适说道,“那是金星,早晨叫启明星,黄昏叫长庚星。我们今天来得不巧, 没赶上金星伴月。”
听他言语里可惜之意,像是易遇却珍稀的奇景,“金星伴月?星月童话?多 久一次呢?”
沉适笑,“倒没有童话那么罕见,一个月出现一次。”
寒风猎猎,沉桐喃喃自语,“一个月出现一次,错过了都会觉得可惜,可见, 我们要珍惜相遇。”
似是突来的感慨,也似有什么言外之意,沉适未及深究,先为她敏会物情而 暗喜,更投机地顺着话题说,“二十八星宿里,还有两颗永不相遇的星星。”
说罢,他拿出手机,教沉桐用软件比照一片星区,湛蓝的画面里,清晰地显 示出精美的星座模型,指点着说。
“这就是猎户座,猎户座里最亮的那颗星星,我们叫它参星。它与天蝎座里 的商星此出彼没,所以文人说‘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用它们譬喻离别隔 绝。”
沉桐往她爸爸身上依偎,默然不语,冲锋衣的特质衣料,挨挨蹭蹭,摩擦有 声,增添几分肢体亲密的真实感。
“冷了?”
沉桐摇头,“只是觉得这两颗星星叫人有缘来缘去的无常伤感,写诗的人一 定拥有过‘参商’的相遇,才会有这么深刻的感怀、遗憾。”
总以为沉桐被保护得很好,不任性,也能无忧恣意,实际上,话里话外皆是 不符合年纪的体悟深沉。沉适不知缘起,方才隐隐欣慰于她的聪慧,这时却想开 导她,引她看另外一个星区,就在头顶,“星象家对星星会有另一种见识,有没 有看见北斗七星?”
北斗七星在书上看过,是一个勺子,沉桐闻言仰头,漫天的星河,清明璀璨, 专心寻找,可哪里有小勺子?可爱地纳闷道,“我没有看到小勺子。”
说完就听到她爸爸笑出声,“小勺子没有,大勺子呢”
呵!沉桐眼睛发亮,惊得嘴巴微张,原来北斗七星是这么壮阔磅礴,横亘天 心,跨贯苍穹,大自然的造化神奇,果然吸引出沉桐的另一番兴味,把参商之悲 抛诸脑后,赞叹,“北斗七星好壮观。”
“你从斗口处往外看,有个荧亮的星星,那就是北极星。”沉适换了个软件, 帮她直接准确定位出,“它也叫紫微星、帝星,古代的星象家试图凭它判断王朝 兴衰、帝位更迭。”
“爸爸,这就是‘究天人之际’吧?”沉桐水晶晶的眼底尽是神采,语气里 的憧憬,和山风吹动的发丝一起舞动,咧着红润莹白的口齿,笑望天际,“古人 真是伟大有智
慧,敢把遥远而浩瀚的天意神性、神秘难测的君命国运,很自信地在握手中。 “
沉芸喜欢看星座、星区的漂亮模型,看个热闹。沉桐不一样,她有着敏锐准 确的感受力,单纯的语言陈述足以让她联系古今物我,生发出和他一样关于星空 和人事的伤感、赞叹和遐想。
原来亲子游戏的角色不可替代,沉桐她成熟心智,会平等妥帖地与他对话, 让沉适更鲜明生动地体会到生命延续成长的意义和惊喜。
沉桐想,自己偶尔仰望星空,虽然看得出她星辉绚烂,却是无知而混沌的。 山顶的夜风大而寒,她往沉适怀里躲了躲,“爸爸,你怎么会认识星星?”
沉适再次把自己的衣服给她,淡淡说,“其实蓉市不大适合观星,每年可见 的星星大概只有700 颗。关榆每年可见的星星有2000多颗。
爸爸上高中时,有个老师一天晚上带我们去操场,教我们看星,跟我们讲什 么是紫薇星,讲她的东西南北有四大星区,叫苍龙、白虎、朱雀、玄武。
单听他们的名字,就神秘莫测又气象庄严,就好像天上真有四只威武神兽, 在俯瞰陪伴着自己。“
沉桐一路听,一路把脸埋进沉适肩窝,额头微微地转动,轻扫沉适的耳垂。
如果他不和妈妈结婚,而找一个门当户对、学识相当的妻子,工作稳定,小 康即安,会不会正过着相濡以沫、耳鬓厮磨的婚姻生活?不必向遥远虚无的星空, 寻求亲切却虚无的慰藉。
命运就是这么神奇,从前没有让她爸爸遇见那样的女人,偏偏要她来对他的 婚姻作出最好的设想,都是天意注定。
拥在背上的胳膊激动得瑟瑟发抖,沉适不知所以,怕她受寒,手掌在她稚嫩 的肩头揉搓,“冷了?我们回家。”
这个男人,语意关切,动作温柔,内心还深植着平和正大的物理和健康坦荡 的人情,无论身处怎样的境遇。
难道他不该被敬重,被深爱么?
沉桐踮起脚,攀上他的脖子,准准地吻住,唇瓣柔软细腻,气息干净。突如 其来,超越常理,沉适吓得像根木头杵在当地,沉桐自顾自地笨拙亲吻,把沉适 面上的气息贪婪吸入肺腑,感受满足,不管他,唉,反正她是合心合意了。
[ 本章完 ]